【敖原】殃及池鱼7
穿行于寂静的街区，凌晨的香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开始进入睡眠时间
燥热的风也终于停止了
我在浴缸里把自己缩成婴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，额头抵着膝盖骨，闭着眼睛任由无能苦涩的泪水打湿眼睫
【我记得有个叫招志强的警察一进去就被轮了，看过照片，他长得挺清秀。】
头疼欲裂，颅内左半边仿佛快要炸开了，神经一抽一抽的跳动着，这感觉像是有人拿一根铁钩子从将我的脑浆往外勾，拉扯着，藕断丝连
【我对邱刚敖印象很深，这小子一身反骨嘴硬的很，刚进去的时候天天想着申诉，听说他是警察世家，有什么用呢？父母一死还不是人走茶凉，坐了监连个状子都递不出去。喊冤？喊破喉咙青天大老爷都听不到。】
为什么要这么欺压他们
他们……还不够可怜吗……还要被你玩弄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啊，你是魔鬼吗霍德华？霍德华！霍德华、
【不好意思啊余宵，你刚才喊出声了，这一轮不作数。】
再来一轮，讲下去，别停在这里！是谁把他们投进了普通监区，这个警队高层的名字是什么，他是谁？
【诶、你还醒着吗？给她泼点冷水，要是没气了就拖出去处理，苏珊找人把地拖一下，全是血脏死了。】
告诉我，那个人是谁，他的名字是什么，告诉我
告诉我
告诉我
我从浴缸里猛然惊醒，虚汗淋淋
霍德华的和苏珊的对话化作梦魇纠缠着我，就连片刻的安宁都是奢望
四肢无力的瘫软在狭小的方寸之间，幽暗的浴室里只有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点光亮
来电显示：妈妈
拨回去
耐心等待电话被接起，凌晨五点半，打给妈妈
我是个任性的女儿吧，把她从梦中吵醒，我真的很过分
可我真的好想听听她的声音啊
妈妈
“妈，昨天晚上、给我打电话了？”
我听见妈妈摸索着眼镜的声音，窸窸窣窣一阵忙碌，她的声音才响起，还带着没睡醒的朦胧和一点地方口音，她声音是特别细特别温柔的那种，明明是个北方人却有一口近似吴侬软语的嗓子
“怎么这个点打过来？又加班了？”她不晓得我辞职也不晓得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令她骄傲的女儿
我妈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供出我这个985大学生，学习上我没让他们操过心，研究生又去了香港，年年拿奖学金，还和赵彦明订婚了。
“对啊，加班呢，最近上司把很多任务交给我，他没说但是我猜可能会提拔我，再升一步我就要做副主编了。”我信口编着谎话，开着录音键录下妈妈的声音
“不要这么拼，女孩子老是熬通宵对身体不好，你和彦明什么时候结婚啊？我和你爸还商量着等他有假了我们去和亲家母商量商量嫁妆什么的，我给你们小两口看了一套瓷器，是景德镇青花，可好看，等你们新婚了正好拿出来用。”
“你可赶紧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举行仪式，你爸的假不多还得攒一攒，我想着要是去吧，就直接住个一个月左右帮你们把事情都办好了我再回来，宵宵，你和彦明定好了可得赶紧告诉妈啊。”
彦明
彦明是我妈的另一个骄傲
我是在香港读研的时候和他认识的，他和我同届但是不同专业，家庭殷实，母亲在政府部门任职，父亲开了一个公司，他和我志趣相投，脾气极好，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此生非我不娶
研究生毕业的那年我们订的婚，双方父母见过面，都满意的不得了
我刚工作的时候赵宋女士还给我煲过花胶鸡，她这么精英高端人肯给我亲手煲汤，我是很感动的。后来我不愿意当家庭主妇，这是我们唯一的分歧。
我眼泪默不作声的掉落，“好了好了妈，赵宋女士也催我们了，我和彦明有数。”
“你别老有数有数，有什么数？你都有数了好几年了，不是我说你，订婚这么久也该举办仪式了要不然让人家赵先生一家怎么想啊，别瞎忙，人家彦明家里条件这么好，工作上要是有难处就让他家帮衬帮衬，别傻干蛮干知道吗？”
我：“知道了。”
“那好吧，妈也不唠叨了，你赶紧回去睡一觉，你这一熬夜得掉多少头发啊我的宵宵，我给你寄点黑芝麻吧，你头发本来就不多，再掉我可心疼死了。”
我捂住听筒泪如雨下
妈妈
妈妈
只有我的妈妈才会想着我的头发会不会掉，掉多少
“宵儿，你地址没变吧，天一亮我就给你寄啊，你每天早晚记得喝一杯，给彦明也喝。这都是我看着人家现磨的黑芝麻，特别好，喝完了就给妈说，妈再给你寄。”
“好，你寄就行，我能收到。对了妈，爸不在家吗？”
“他开会学习去了，得后天才回来，你别给他打电话他要是正开会肯定给你挂了，等你爸回来了我让他给你打过去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这边也忙，等爸回来了你跟他说我很想他。”
我哭到眼前发黑，掐着自己的虎口才勉强稳住声音
“妈，我爱你。还有爸，我也爱他。”
“手机没电了我挂了，你再睡会。”
“妈，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们。”
真的很爱你们
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
如果有一天你们知道了我现在的模样，肯定会埋怨我
我如此不知好歹，不知天高地厚
对不起妈妈，我把工作弄丢了。对不起爸爸，我把彦明也弄丢了。对不起爸爸妈妈，我没有照顾好自己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。对不起，我不是一个好女儿，对不起。
挂了电话，我闭上眼睛头昏昏沉沉的
再睡会吧，后背火烧火燎的疼，睡着了就不疼了
